冰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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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平(上)

          壹


    昨夜京里下了一场雪。


    往日里泛着金光的琉璃瓦上盖了薄薄一层雪,整个宫里显得静悄悄的,只有宫女太监洒扫路上积雪的声音。


    着素色衣衫的女子走过平整的青石大道,脸色平静,身上一件淡蓝色的斗篷映着雪地的白,泛着淡淡的流光,一看就是好料子,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苦着脸抱着东西亦步亦趋。


    她身穿常服,应当是要出宫去。


    出宫?回家?


    一旁一群小宫女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下来,不知她们多久才能挨到出宫啊。


    “愣着作甚,手上麻利点。”一旁监督的崔掌事低声呵斥,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素色的身影,掌事愣了愣,条件反射般屈膝行礼。


    “见过御侍。”


    小宫女们也跟着见礼。


    怜平是有品级的从二品女官,御前常侍,当得起她的礼数。


    怜平敛目,回了一礼,没有做声,继续向宫门方向走。


    小太监凭祥心头暗暗叫苦,怜平姑姑还没消气呢。


    不一会,道路尽头只留下一个浅淡的背影。


    崔掌事看着那个身影走远吁了一口气,看着发呆的小宫女们,横眉立目正要训斥,这眼角余光又看到一个身影,还没站稳呢就又拜了下去。


    “见见见……见过大总管。”


    可怜的小宫女们只得又跟着拜见。


    “嗯。”


  陈奉满怀心事,一向阴鸷的脸上更显冰冷,只匆匆应答,便向宫门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想去追什么人。


    “呃…”崔掌事大冬天里出了一头汗,她站起来,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疑惑不已。


    这陛下跟前的红人,干嘛一个二个都往宫门口跑啊?


    陈奉十余岁就进了宫,至今已逾二十年,从一无名小卒坐上御前总管的位置,可谓是千帆看尽,各种各样的腌臜手段也见过用过,一颗柔软的赤子之心早已被磨砺得冷硬如铁。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硬的地方,也总是存着几分柔软。


    那里是怜平,全都是她,只存得下她。


    可被他这样一个残缺的男人,不,他已经不算男人了,被这样一个残缺的东西惦记上,也会觉得脏吧?


    他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天上又飘起小雪来。落在两人的头顶上。


    “罢……”陈奉捏住拳,指节发白,“我们回去……”。


    陈奉身后的利安面上有几分不忍,小声回道,


    “师傅,怜平姑姑也会想您送送她吧,这,这,我们真的不去吗。”


    “她不想见我。”陈奉垂下眼,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彩。


    “是我把她逼出去的。”


    她不该留在这里,不该被他这样的废物束缚。


    不该留在这样诡秘幽暗的宫廷里蹉跎一辈子。


    出了这宫廷,她可以自由自在的欢歌,而不必朝各路贵人卑躬屈膝,她从前最爱唱歌,这寡清冷寂的宫中却将她逼成沉默的性格。


    出了宫,多的是男人愿意娶她,因为她曾是御前女官,娶了她,那就是和宫里搭上了关系,


    就是因为她曾是御前女官娶了她,然后会怎样呢?


    她会为她的夫君生下孩子,然后在后院里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过上一辈子,子孙绕膝,平安喜乐。


    而不是像如今步步为营,在权利的漩涡中胆战心惊。


    不论怎样,这个名叫怜平的女子生命里再不会有“陈奉”的存在……


    “师傅?”


    陈奉回过神


   “陛下那里离不了人,我们快些回去。”


    深蓝色的衣角在雪上划出凄清的弧度,正如它的主人此刻的心。


    利安有些悲哀,他们这些人,若不是为了生计所迫,谁会走上为宦这条路?


    即使是到了师傅这样的地位,却依旧会为自己的身份自卑。


    即使怜平姑姑和师傅那样好的感情,终究抵不过世俗的眼光。


    这世间,真的还有可以托付的感情吗?


    为宦者,真的就不配吗。


    利安带着几分遗憾回头,看向宫门的方向,远远的,一抹浅淡的蓝色在红墙碧瓦白雪间被映照出淡淡的光芒。


    利安瞪大眼睛,又揉了揉看清楚不是错觉,顿时惊呼出声:“怜,怜平姑姑。”


    陈奉离开的背影一顿,缓缓地,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过身。


    那抹蓝色越走越近,走到近前,凭祥一手挂着那蓝色斗篷,一边艰难地抱着木盒。


    陈奉眼中微微亮起的光,碎了。


    利安连忙帮忙,陈奉接过那件斗篷,细细地抚摸上面的纹路,脸上露出一丝涩然。


    不可否认,刚刚听到她回来了,内心涌起的狂喜几乎将他淹没。


    陈奉,你真是贱啊,明明是你自己亲手把她推开。


    凭祥因为自己没能完成任务有些愧疚,低着头。


    


    


  隐约可见高大的宫墙时,凭祥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微微挡住怜平的去路。


    “怜平姑姑,”凭祥一脸祈求“您收下吧,不然小的真的没法向总管交差啊。”


    怜平脸色木然,只直直地问:“他呢,为何不来。”


    “总管他,他,他今日当差,对,今日当差,陛下最近事务繁多,总管也抽不开身……”


    怜平只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他既然连个解释都不想给我的话,那便罢了。”


    “不不不不,”凭祥连忙追上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有的有的,有解释的!”


    怜平拿过信,并未拆开,脸色微微缓和了些,“可有口信?”


    “总管说,这些是他多年的积蓄,他在宫内也用不到什么,您拿着,好好出宫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多生几个孩子……”


    老天作证,陈奉的原话是——


    “别难过。”


    “他放屁!”多年深宫礼仪的熏陶瞬间崩塌,怜平气得眼睛都红了,泪水盈满眼眶“他当我是什么人?把积蓄都给我又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活了是吗?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想我的?”


    她解下蓝色的斗篷,她明明那样喜欢,却将它狠狠掷在地上,怜平咬着牙,将信撕成碎片。


    转身而去。


    一抹单薄的身影越走越远。


    凭祥都要哭了,怜平姑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啊。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利安也要被凭祥的蠢气哭了,“你这样说怜平姑姑不生气才怪呢。”


    “可我觉得总管就是这个意思啊……”凭祥弱弱地答。


    “师傅,凭祥脑子笨,您千万别生气,利安马上去把怜平姑姑追回来。”


    利安和凭祥入宫前就是同乡,乡里遭了难,被卖到宫里来,两人关系很好,利安也尽量护着脑子有些笨的凭祥。


    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师傅,利安一咬牙就往宫门处跑。


    “回来。”


    陈奉沉沉地说。


    不必追了。


    那个傻姑娘。


    走了,也好。


    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陈奉来到凭祥和怜平交谈的地方。


    被撕碎的信纸一片片掉在地上,小雪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


    陈奉轻轻拂开雪,将信一片一片捡起来,拢在手心里,就像对待那个他最珍视的姑娘一样。


    他的姑娘,已经三十二了。


    在宫外陪他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光的姑娘。


    在情窦初开时就住进他心里的姑娘。


    却在这深宫中陪他蹉跎了二十年的光阴。


    


    他真自私,陈奉在心底不无嘲讽地想。


    既想将她留在身边,又因为自卑一次次将她推开。


    这来来往往,竟已过了二十年。


    人一辈子,又有几个二十年呢。


      


  贰


   


   “陈小郎君,这花送你。”娇羞的村口大虎妞


    “花?哦哦,多谢。”


    “陈小郎君,你莫看她,看,这是我家种的  瓜,可甜了。”剽悍的村头小甜甜。


    “瓜?哦哦,谢谢。”


    大虎妞和小甜甜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战火一触即发。


    “陈小郎君这么好看,肯定喜欢我送的花!”


    “那可不一定,你的花能吃吗?”


    ……


    “花!”


    “瓜!”


    “陈小郎君,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咦,人呢?”


    “呼,总算跑掉了。”陈奉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一手捻着花,一手抱着瓜,蹬蹬蹬跑到后山,这里是一片向阳的山坡,稀稀落落地长着几颗大树,多得是花花草草,一起风,漫山遍野的花瓣和婆婆丁就飞扬起来,草叶摇晃着发出“刷拉刷拉”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香气。


    村里的孩子十分喜欢这里,常成群结队的玩耍,滚得满身泥土,回家又被大人训斥,但还是乐此不疲。


    只有一个孩子不一样,她总是一个人坐在树下,一双眼睛漉漉的,就像一只鹿,怯生生地看着你,又不敢靠近。


    今天又是这样,不过她带了一本书,正在翻看,上面的字看得陈奉眼花缭乱。


    “你,你识字啊?”陈奉有些羡慕,这个时代,书是极其宝贵的东西,能识字的人,那都是很厉害的。


    “唔?”女孩抬起头,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人在跟她说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啊,对,我二哥教我的。”


    “哦,”陈奉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掰下来一块瓜递过去,“我叫陈奉。”


    “啊,我知道。”女孩笑着接过瓜“十里八乡最俊的那一个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跟你玩。”


    “没没有啦,”他有些囧,这都是谁传的啊。


    “我叫怜平。”


    “我也知道。”陈奉低头掩饰地啃了一口瓜,


    怜平家里有两个哥哥,大哥经商,二哥读书,各个都有出息,所以怜平家算是比较殷实的,二老晚来得女,也心疼得不行。


    两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啃瓜,时间流逝的很快,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


    那些疯跑的孩子都被叫回家吃饭了,后山上只剩他们两个。


    “我回家了,”怜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着告别。


     山坡上的人影被光拉得长长的,陈奉倒在草地上,看着漫天云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回家?”怜平去而复返。


    “嗯。”他含糊应声。


    他爹死了,他娘带着他改嫁,嫁给村里的一个屠夫,开始屠夫还对他不错,直到后来,娘和屠夫又有了儿子,他就成了多余的那个人。继父横竖看他不顺眼,动辄打骂,他索性躲在外面,不怎么回家。


    “心情不好,就唱唱歌吧。我唱给你听,”也没等他回话,怜平就地坐下,哼唱起来,悠扬的歌声飘扬在山地上。


    陈奉阻止的话噎在喉咙里。


    你是女孩子啊,怎么还不回家?


    但有人陪伴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呢。


    他翻了个身,仔细听了一会,就能哼上几句曲调了。


    真好听,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女孩白净的脸庞上却很认真。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


     几年后


    “……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怜平的表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不是吧,我二哥教了我这么久我才会,你,你听一遍就记住了?”


    陈奉挠挠头“只是记住,不求甚解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好不好?”怜平拽住他“陈奉,你去读书吧,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陈奉的注意力却在那抓住他袖子的手上,内心有些欣喜,有些紧张。


    “不用了。”


    他看到这双白净漂亮的的手捉住他发白的衣袖,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不自在地抽回衣袖。


    要供出一个读书人,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要钱,不是一般农户供得起的,饶是怜平这样家底殷实的人家,也是卖了好几亩良田才供出一个读书人。


    他继父于屠夫也是想家里有个读书做官的人想疯了,倾家荡产地供他弟弟上学。


    至于他……陈奉暗自笑笑。


    他哪里还有机会呢,只能为大户人家做做工罢。


    “怜平,日后你别来找我了。”


    “你到订亲的年纪了,怕是名声……有损。”


    名声有损?怜平皱皱眉头,突然又笑起来。        


    “陈奉,你愿意娶我吗?”


    “娶娶娶娶娶你?”陈奉惊得嘴都不利索了,内心却涌出一点点雀跃和期待。


    如果是怜平……如果是她……


    他愿意的。


    毕竟,


    陈奉喜欢怜平啊。


    之后两天,陈奉没有看到怜平。


    第三天,怜平一瘸一拐地来到他面前,脸色有些憔悴,但她笑得那样灿烂开心。


    “怎么了?为什么成这样?”他担忧地跑上去扶住怜平,怜平摇摇头,只冲他笑,越笑越开心。


    一丝笑意也浮现在陈奉脸上,然后渐渐扩大。


    两个少年人就站在路边,相互依靠着,抒发着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快乐,笑得眼眶里渐渐盈满泪水。


    “去提亲吧。”


    


  


  即使陈奉已经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好,但聘礼仍然显得有些寒酸。


    怜平的父亲和两个大哥看着这份聘礼,脸色都有些难看,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说什么,接下他的聘礼,交换了信物。


    怜平的二哥将他拉到院子里,这个文弱的书生比起拳头,威胁他不准对他妹妹不好,不准辜负妹妹的一片情意。


    怜平为了让爹和哥哥接受陈奉,在院里跪了一天一夜。


    陈奉抬起头,没有说话,极为慎重地点头。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陈奉收拾行囊出去做工了,想给怜平更好的生活,他就得付出更多。


    村里却热闹起来,村西头的王大赖子衣锦还乡,引发村民一阵惊诧,数不清的好东西被抬进王家,说是宫里贵人赏的。


    最重要的是,这姓王的,是个没根的太监!


    他仗着家财丰盈,还娶了一个老婆和三个姬妾。


    “也不知娶来干嘛。”村民议论纷纷。


    “不是说太监都有怪癖吗?”


    ……


    王太监站在家门,听着议论声,也不恼,笑眯眯的。


    “这宫里贵人赐恩让我回乡,也是想看看咱们这里有没有能进宫的好苗子,让我参谋参谋谁有那个伺候贵人的福分。”


    进宫,当太监吗?


    村民们露出惊恐的表情,“哄”的一声一哄而散。


    于屠夫看看四周,村民们散得差不多了,鬼使神差地叫住王太监,局促地搓搓手,


    “那啥,有好处吗?”


    王太监诡秘的一笑,比出一个手势。


    于屠夫眼睛里流出贪婪的光。


  


  叁


    


  


  “滚,连点钱都拿不出来,给我滚,”夜幕微暗,一声怒喝却炸响在村里,“你个不孝子,你做工得的钱呢?藏起来了吧,要么拿出来,要么给我滚!”


    “呵。”陈奉抹去嘴角的血丝,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这种丑恶的嘴脸,又看一眼胆小怯懦的母亲和幸灾乐祸的弟弟,不欲与他们多说,拿起包裹就要离开。


    反正,他陈奉又不靠他们过活。


    见陈奉真要走,于屠夫怒火更盛,一把抓住包裹。


    “翅膀硬了是吧?我叫你把钱拿出来!”


    “没有!”他拽住包裹,咬牙切齿“你放手!”


    “钱就在包里吧,”于屠夫冷笑,常年的体力活让他的力气远胜于陈奉,一把将包裹抢过来。


    脆弱的布料发出撕裂的哀鸣,包裹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一个绿莹莹的玉镯掉出来,在坚硬的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断成了三截。


    陈奉听到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断掉的声音。


    他缓缓抬眼,一瞬间于屠夫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嗜血的狼盯住了。


    “我杀了你!”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于屠夫在短暂的失神后很快就制住他。


    将他打的鼻青脸肿。


    他仍在挣扎,又撕又咬,状若疯癫。


    于屠夫将他拎出屋,对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说:“我这继子怕是得了疯病,诸位让让。”


    村民们都知道于屠夫的德行,撇撇嘴,没搭话,但也没有一个人帮陈奉。


    于屠夫把他带到山林中,一把摔在地上,啐了一口,把断成三截的镯子砸到他脸上。


    “你这杂玉的破镯子,老子还不要呢!”


    “小畜生,别再到老子面前晃。”


    怜平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顺着村民指的方向找去,她进入了一片稀疏的树林。


    陈奉躺在地上,一只手臂挡在脸上,破口的衣服里透出令人心惊的淤青。


    “怜平,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喃喃说。


    “给你的礼物都护不好。”


    “我就是想着,我现在只能买得起这样的,以后一定给你换好的,”


    陈奉摊开手,里面是断裂成三截的玉镯子。


    可我连这个都护不好。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不。”怜平露出一个笑,又像是在哭。


    她拢起玉镯子,将它们的断口连在一起,在手腕上比了比。


    “很合适,我很喜欢。”


    怜平将少年的头抱在怀里,轻声而坚定的说


    “陈奉,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走出这里。”


    像一只高飞的鸟,不被任何人左右。


    “嗯。”


    不知是谁在深深叹息。


    幽静的树林里,少年的头枕在女孩身上,月光清冷地照下来,映出一片虚无,似神明在悲悯这两个未来一路艰险坎坷的孩子。


  


  


  肆


   


   “陈奉,二哥还要什么来着,哦,这种宣纸,再给我拿一份。”


    “嗯……这种墨条再要两个吧。”


    怜平在书摊前挑挑拣拣,陈奉满脸写着“任劳任怨”四个大字,背着大背篓勤勤恳恳跟在后面。


    待将将要付钱离开时,书摊前又来了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满脸都是遗憾痛惜之色,一边挑着东西,一边低声交谈。


    几个词若隐若现地飘过来。


    “……可怜啊,半个村子都被埋了……”


    “是啊………青荷……大半人……”


    怜平不可置信地呆愣住了,她冲上去问道:“请问二位刚刚在说什么?是在说青荷村吗?青荷村怎么了?”


    两个书生转过头,看到一脸惶急的女孩,声音也不由得缓了缓,一个书生开口道,


    “我们是在说青荷村,昨夜暴雨冲垮了青荷山的石头,山石倾泄而下,把半个村子都埋了,死伤了大半,哎,造孽啊。”


    半个村子都被埋了?


    半个村子都被埋了!


    霎时间,宛如晴天霹雳,炸得怜平站立不住,她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


    那书生还在说,但怜平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得见那人嘴唇掀动,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双手扶住她,急切地声音在她耳边呼喊“怜平,怜平!”


    “你父母和兄长会没事的,我们先回去看看。”


    她茫然地回头,陈奉……


    陈奉满头大汗,看着她满目焦急。


    她浑浑噩噩地被陈奉带着回到了村中。


    村东面都被埋了,陈奉家在最西面自然无事。


    怜平绝望地趴在泥土上,徒劳地挖着土。


    她家就在东面。


    “爹……娘……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啊……”女孩绝望的大哭,用手扒着山石,直到鲜血淋漓,“你们回来啊。”


    陈奉不忍,抓住她的手,“怜平,你别这样……”


    “陈奉,陈奉…”怜平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红着眼,紧紧抓住他的双臂,“你那么聪明,想办法救救他们吧,求你救救他们……”


    “我……”陈奉眼眶微微发酸,难受得也像是要哭出来。


    他想起了那个用拳头威胁他的文弱书生,那个外表严肃,内里对女儿却极好的父亲,沉默寡言但很温柔的大哥。


    他们都被埋在了深深的土石下,与他们最疼爱的怜平天人两隔。


    


    于屠夫站在不远看热闹,对着被埋的半个村子啧啧不已。


    看见哭泣的怜平和眼圈发红的陈奉,于屠夫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不时还品头论足一番,村民们大为厌恶,纷纷避开这个人。


  于屠夫也不以为意,就在那里看着两人。


    老天怎么就让这种人活下来了呢?


    他会有报应的。


    陈奉收回目光,轻轻抱住怜平的头。


    她哭晕过去了。


    怜平跪在墓前,一张一张地烧着纸,脸色苍白,双唇干裂。自她醒过来后,水米未进。原来有神的双眼,也黯淡下去。


    “怜平,吃点东西。”陈奉捧着一碗粥递到她唇边,“你父兄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怜平顿了顿,接过碗,轻抿了一口。


    然后大口大口地喝进去,一边喝一边掉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碗里。


    陈奉反而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摸摸怜平的头顶。


    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


——————————————


敏感词让它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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