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砸穿了未来皇帝的屋顶（下）
当年赵嵊还是个被遗弃在冷宫里的皇子，我从天而降，砸破了他那座漏风宫殿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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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混混沌沌，不知怎么便跟着赵嵊回到了一座富丽的宫殿中，舞榭水台，曲廊流水。
看来这十年他混的相当不错啊……
我四处摸摸，对此处的华贵的陈设叹为观止。
简直有种母凭子贵……啊呸，姐凭弟贵的感觉。
“小冬。”他敲敲我的房门，唤道。
我跑过去打开门，便看到赵嵊站在门口，换下了一身黑衣，转而穿着暗蓝的常服，如墨的发丝束在脑后，没有了刚才在丛林中的冷硬，转而多了几分柔和。
我眼前一亮
“好帅。”
“小冬喜欢就好，”
他微笑着说，朝屋内看了一眼，
“我们就站在门口聊天吗？”
“哦哦。”
我急忙让开道路，让他进来。
“小冬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呀。”
“那小冬觉得我有没有资格留下你呢？”
嗯？
他突然这样问，让我有些疑惑。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没有资格呢？”
他直直地看着我，“那小冬愿意帮我吗？”
“帮你什么？”
“这十年来，我步步为营，处处小心，这才终于走到今天，可这深宫之中，人人皆有心思，若想办成一件事，便有无数的人想要置我为死地，便如昨晚……我真的活得太累了，小冬如果能待在我身边，平日里陪我说说话，我便很知足了。”
看着他眼底的暗藏的疲惫，我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小赵嵊，因为害怕伤害到我，即使自己要饿死了，也不愿意让我冒险去偷吃的。
我握住他的手
“你放心，有我在，断然不会再让昨晚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俩许久没见，一时也算谈得尽兴，聊的我口干舌燥，我斟了杯茶，往嘴边送去。
赵嵊突然按住我的手，将茶杯接了过来。
我疑惑地看他。
“水凉了，让人为小冬换杯热茶。”他微笑着，将那杯茶倾倒在花盆中。
赵嵊很忙，很累，从他来我这时便可以看出来，有时累得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明明是青年，头上却有了丝丝白发。
“小嵊，醒醒，这样睡会着凉的。”我深知凡人的身体有多脆弱，这样睡觉很伤身，即使不忍，也不得不叫醒他。
“唔……”他迷蒙地睁开眼，混混沌沌地走向床，我上前想给他盖被子，却被他强硬地拉进怀里，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喂，你……”我推推他，想将他推开，却听见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已经睡着了。
这货睡着了还不安分，嘴里竟然还在呓语，我安静下来仔细听着。
“……反正……都是梦……小冬……你乖一点……”
我顿时囧了，这小子在想什么呢？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深切地感受到了当年在皇宫中游荡时碰到的那些弃妃的感觉，被锁在宫中，深切地希望着那个男人来看她们一眼，却又每一天只能沉浸在深切的绝望中。
咦？这么来形容我和赵嵊是不是不太对？
她们只能被关在宫里，咿咿呀呀唱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戏词，我比她们要好一点，只是无趣，平日还能四处逛逛。
于是在某一个晴朗的下午，我逛到了某一处或许不该来的地方。
赵嵊的府邸寂寥安静，人人各司其职，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少有像此处一般繁杂忙碌的地方。
我有些好奇，鬼使神差地捏了个决，藏在门边偷看。
这里繁杂却不喧哗，所有人都干着自己的事，操纵着手中的物什工作着，一摞摞草叶进入他们手中，化为绿色的汁液流淌到木桶中，被加入白色的粉末，然后便被人拎走，不知送往何方。
那是……禁神草！
赵嵊在干什么？为什么府中会有这样的地方？！
我心中大骇，身上的法决不禁波动，院中立时有人厉喝一声，“谁在那里？！”
没想到这里还有修仙者，我片刻不敢停留，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才遁逃成功。
当晚，赵嵊没有来，我等来了师姐铭春。
“小冬，最近频繁发生修仙者失踪的事情，你要小心。”
铭春师姐从不会强迫别人，见我待在这里，也没多问，听完我的讲述，沉吟半晌，只是温柔地嘱咐道。
“此事，便由我来追查，你等我的消息，然后我们就一同回门派，师父说得对，这俗世的事情，我们不该牵扯太多。”
“我能做什么？”我连忙问。
“你道行还不够，且在这等着就是，放心，师姐不会出事的。”
我看着铭春师姐温柔的眼睛，最终还是点点头。
赵嵊，你究竟在做什么呢？
师姐这一去，便是半月没有消息。赵嵊这半月也不见人影。
即使是在这幽深的府邸中，我仍然感觉得到京城的异样，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直到有一天，宫闱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刺耳的喊杀震动京城，无数修仙者御剑在天，面无表情地朝地面倾泻法术，地面上，无疑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军队！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修仙者？为什么他们要向凡人出手？
一个想法悄然诞生，阴冷地盘旋在我心中。
我惊怒地想要闯出去，两个人却突然出现，挡在我面前。
“你不能出去。”
那是两个修仙者，一脸冷漠，眼中却有深深的无奈。
“不要为难我们。”
“怎么，连修仙者也愿意听命于他吗？”我冷笑。
他们沉默，最后只是说
“你不能出去。”
我尝试了各种办法离开，无一例外都被两个人使尽手段给拎了回来。
果然……
心中的想法逐渐被证实，我却只能待在这个小院子里，哪里也去不了。
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来，京城的风波逐渐平息，直至再无波澜。
赵嵊，终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小冬！”
再见面，他显得非常激动和欣喜，甫一见面，便紧紧抱住我。
“我好想你。”
他已经比我高上一个头，靠近时，我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因喜悦而起的的激烈心跳声。
我推开他，扫视他一身明黄冠冕，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看来你成功了。”我说，“恭喜。”
赵嵊愣了一下，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神情，脸上的喜色渐渐淡了。
“小冬不为我高兴吗？”他依旧笑着。
“当然高兴，当年冷宫里的小小皇子，靠自己的拼搏和筹谋走上了这至尊之位，无数修仙者相助，这故事，或许能被后代广为传颂吧。”我垂下眼，“只是这手段，史官怕是记不得。”
“什么手段？”他重新抱住我，暧昧地在我耳边厮磨“禁神草吗？这可是小冬告诉我的方法，再说，我也没有禁了他们的灵力，现在都是他们跪在地上哭着求我给他们吃这东西呢。”
“你是将禁神草做成了能让修仙者上瘾的毒药，必须定时服用，如若不然便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让他们不得不求你……你如今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杀了你？”我冷冷道。
“是门口那两个家伙告诉你的？嘴巴真是不牢靠，”
他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小冬，你亲口对我说，修仙之人最为在意因果，你若杀了我这一国之君，所牵涉之广，你应该明白……”
“更何况……你舍得吗？”
“为何舍不得？”我后退一步，抽出佩剑，剑尖直抵他的心窝。
赵嵊未动，看着我颤抖的手，又垂眸看看抵在胸口的利剑，竟然向前跨了一步，剑尖一抖，划破了他胸前的衣服，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看吧。”他摇摇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小冬，你的心真的太软了，和那些人相比，干净柔软得……令我着迷。”
往日的事情一件件浮现在眼前，那时觉得混沌不解的事情，却在今日明朗起来。
……
“没想到还有修仙者愿意帮他。”
“水凉了，让人为小冬换杯热茶。”
……
我突然有点眩晕，一切明明从那么早就可以发现，但我却将摆在眼前的事实刻意忽略。
“或许，当年救了你，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的命，本该停止在那个夜晚。”或许是进了风沙，我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原本尚算平静的赵嵊听到这句话，脸色猛然大变，脸色有些惨白，双眼直直地看着我，喃喃重复道
“当初救了我……是个错误？”
“小冬……你再说一遍……救我，是个错误？！”
“就是因为我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喂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就说我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
赵嵊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和悲伤，
“小冬……我那么爱你，可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呢？是路边捡来的乞丐，还是在你漫长的寿命中的一个过客？！”
“我们中间隔着十年，共同拥有的不过是当初在冷宫里的两年时光，你对我不是爱，不过是你的执念。”我与他的目光对视。
“小冬，你不明白……”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站住！”我深深吸口气
剑尖紧紧抵住他的胸膛
“你再上前一步，我真的会下手的。”
赵嵊惨然一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继续朝前跨出一步，我反应不及，锋利的剑刃立时破开凡人的血肉，从他的后背带着几缕飞溅的血花钻出。
赵嵊大张着手臂，隔着剑刃与我拥抱，将一个东西轻柔地扣在了我的脖子上，他炙热而血腥的呼吸喷吐在我的脖颈处
“小冬，当年的今天……你来到了我的面前……所以今天……我送你一个礼物……”
“永远留在这……留在我身边。”
“还有……”
他还在笑，笑着笑着便猛烈咳嗽起来，咳出大口的鲜血。
“你真的不懂啊……”
不懂当年那个濒临饿死的孩子眼前突然出现仙女的惊喜，不懂在整个凉薄的深宫对他非打即骂时，突然出现一个女孩，愿意为他对抗所有人的感受，不懂终年孤单的人身边突然有了一个始终对他温暖微笑的人的感受，不懂他，从头至尾，都是倾慕她的……
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再长久的光阴流逝，都不能改变一分一毫。
我感受着空空荡荡没有剩下半分灵力的身体，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我被赵嵊，永远地留在这了。
将来不是那个孩子反噬你，就是你害了那个孩子
师父说的话犹在耳边回荡。
赵嵊没有被刺中要害，只是肺被剑擦伤，落下了见冷风便咳的毛病。
我被赵嵊戴上了脖铐、手铐和脚铐，封印了所有灵力，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听着很惨，实际上，也确实很惨，自他康复起，我便被转移到皇宫的一个角落，锦衣玉食，十几个婢女奴仆日日围着我转，可活动的空间仅仅限于屋内，每两天可以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到院子里转转。
赵嵊依旧常来我这，让我经常怀疑他后宫里是不是没有别人。他来时总是深夜，一身疲惫，做了皇帝，他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多轻松，长久习惯了担负的他实在无法将偌大一个帝国放到一边而只顾自己享乐。
“小冬，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今夜的他喝了点酒，靠在床头，微醺道
“这宫中也就你能陪我说上几句话，可你怎么总是不理我？”
我坐在床尾，沉默地看着地上，不经意的手腕动作间，细长而坚韧的金色锁链便叮叮当当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脆响。
赵嵊看了我一会，坐到了我身边，揽住了我。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用这种姿势表达出他对我的所有权，从前他还会有所收敛，而如今，他已经是天下的主人，连修仙者也臣服于他，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宫人说，你今日又想寻死……”
赵嵊声色温柔。
“和我待在一起，就让你那么难受吗？”
我默不作声。
“小冬，死多容易，活着才难。”他一只手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转过头看着他。
那双黑眸里有晦暗的情绪流动。
“纵使你不为自己想，也总该想想你的那些同门。”
我猛地抬起眼，看着他，嗓音因干涩有些嘶哑
“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将他们请到一个地方，好生招待着罢了，”赵嵊双眸弯弯，却全无笑意，“只要你好好的，他们便好好的。”
他抚摸着我脖颈上的镣铐，这具由工匠精心打造的镣铐，与其说是用来束缚住我的刑具，不如说是一件工艺品，上面还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珍奇宝石。
“之前，你喝的那杯茶里，被不懂事的人加了禁神草做的药粉，我没有阻止，我当时想着，或许你吃了药，便能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身边，离不开我，就像我当年离不开你一样。”
“可你马上要喝的时候，我后悔了……那药伤身，我怎么舍得让任何事伤了你，更舍不得让你受药效发作的折磨。”
赵嵊温柔地拂开我鬓边的发
“所以我造了这样一副锁来锁住你，可我现在发现，好像还是不够，所以……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好？”
“赵嵊？赵嵊！！”
我惊恐地睁大眼，拼命地往后缩，赵嵊竟然在解我的衣服！
“小冬还是第一次这样喊我的名字。”
他精瘦的手臂一扯，没有灵力，与寻常女子无异的我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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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风雨朝暮，日日年年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时光的飞逝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两年后，我产下了一个男孩。
生产的过程中，我一度痛得昏厥，几度昏死过去，产婆们想尽办法，推肚子，灌黄汤，使尽浑身解数，让我疼了几天几夜都没有折腾出来，赵嵊不顾众人的阻拦硬闯进产房，用颤抖的双手抓住我的手，不断在我耳边嘶吼着什么，我疼得一片混沌，没听清。
大致可能是“求求你，求求你”什么的吧
呵。
产婆说继续这样两人都要玩完了，大人小孩保一个，还给出了最佳推荐方案——保孩子，因为我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完全是在随缘生孩子，保我很大可能两个人都没了，不如狠狠心，刨腹取子，还能保住最珍贵的皇子。
不出意外，提出这个建议的产婆被人“请”了出去。
“小冬……我不要这个孩子了，你一定好好的……”他连双唇都在抖，很难想象，靠阴狠杀戮上位的赵嵊还会有这幅模样。
晚了
产婆宣布我和肚子里的崽真的要一起玩完的时候，我猜赵嵊的表情一定僵住了。
想想倒是挺有趣的。
“陛下，此已非人力所能为，奴婢等，已经尽力了。”一群人跪在地上，已经预料到我今天若是死在这，她们必然是追着我的后脚来的。
赵嵊在近乎绝望中却猛然捕捉到一个字眼
人力？人力！
“小冬……小冬坚持住……”
他摸出钥匙，颤着手摸索到我的脖颈，打开了那副精美到极致的镣铐。
灵力瞬间回流，我这时神智才略微清楚些，看清楚眼前的他，眼眶熬得血红，头发乱糟糟，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那翩翩帝王的模样。
然后顺理成章的，灵力护佑着我的心脉，孩子很快出生，在熬过生产时和生产后最为艰难危险的时刻后，那个镣铐很快就被扣回到我脖子上。
我心灰意懒，连一丝丝反抗的动作都不曾有。
自从孩子出生后，我再没有看过孩子一眼，赵嵊不知为何，始终刻意将我和孩子隔绝开。
——或许是想根据母亲的天性，让我为了孩子去求他，能多跟他说说话什么的。
毕竟，我几年中对他说过的话，两双手便可以数出来。
这样相互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让赵嵊十分欣喜的是，从孩子出生后，我确实开始跟他说话，愿意跟他笑，跟他闹，重又变得闹腾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不吝讲个笑话什么的。
我刻意忘却了某些过去。
比如——被赵嵊手下杀害的师姐的尸体，依旧睁着那双温柔的眼，支离破碎的同门尸首仿佛在不甘地呐喊……
他们为了来救我，支付了生命的代价。
我曾经说过吧。
当初救了赵嵊，那就是一场错误。
就这样活着活着，我渐渐有些忘了曾经的自己。
我存在记忆里的那些岁月，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不太重要了。
我和赵嵊笑闹了几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赵嵊没在，兴许是处理朝政去了，记不太清，我站在窗边，指着着院墙开放的红梅笑嘻嘻地对侍女们说
“那梅花好漂亮，快去，每个人都给我摘一捧回来，把屋里熏香，不摘满一捧不准回来哦。”
经过几年的相处，和侍女们倒也打成一片，她们嬉笑着领命出去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秀气的脚印，有的走到一半还回头朝我挥挥手，头上簪着一朵开得正好的梅花卖弄。
我靠在窗边笑着朝她们挥挥手。
女孩们抱着一捧捧梅花回来时，推开门，在梅花清冷的馥郁香气中，贵重的纱帛轻轻飞扬。
脚上的金色链条垂落在空中，因为雪花洗礼后的纯净空气袭来而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
整个房间，乃至整个院子都安静极了，只听得
叮————当————
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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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番外，不知道有没有人想看。
很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不管怎样，能够将我的故事看完，耐心地看完拙作，真的十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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